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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终于过去了。这一年，我们尝尽了酸甜苦辣，总以为阳光就在风雨后，没想到竟是这样凄惨的结局。 我和老公相恋多年成婚，感情不错。2012年开始备孕，半年未成，期间自己感到压力很大。因为年纪不小了（28岁），我们就于2013年春节后开始求医。医生认为我们自然怀孕几率非常小，建议我们人工授精。通过对人工授精的了解，我知道这种方法成功率是不高的，每次只有10%-15%的可能性。如果几次都没成功，就要走上试管之路。 我于6月进行了第一次人工授精。当时并没抱太多期望，因为论坛上也看到人工授精的姐妹们第一次成功的不多。七八天后，当我第一次看到验孕纸上淡淡的第二条杠，兴奋难以言喻，我想老天终于赐给我们宝宝了，这条路虽然弯弯绕绕但是总算胜利了。随后医生也证实了这一结果，并要求吃黄体酮到三个月。8月底做了一次阴超，见到了清晰的宝宝照片，虽然只是几厘米大，小人儿已经头、身体、四肢齐全，乖乖躺在子宫里睡觉。家中老人都年近花甲，盼孙心切，高兴、小心自不必提；单位领导知晓后非常照顾我，从此我上班几乎没重要任务，也常常休息。我自认为还算合格的准妈妈，但凡看到的一些禁忌都遵守了，按医嘱吃黄体酮，也注意补充营养、吃叶酸、吃多维，每天散步。前三个月没有出血，顺利度过。 除此之外，我在三个月前孕吐过一段时间，但是不严重；老公感冒一次，但是公婆立刻把我接走了，也没被传染到。随着肚子一天天隆起，我们怀着平静而愉快的心情期待着宝宝，给ta起名字，准备东西，规划未来。产检也很顺利，唐筛过了，只有16周第一次腹超是在社区医院做的，宝宝一直背对着机器，最后医生说“因体位原因四肢及面部不清"。我的表侄子在出生前医生在b超时也说过”五官不清“的话，结果出生后外耳略有残疾，因此我对这个话有点在意，再三追问，社区医生说就是体位问题看不清。现在想来，宝宝就是不愿意把脸给我看呀！ 后来，宝宝渐渐有了胎动，经常在我肚子里活泼地动来动去。记得一个周末的晚上，我和老公早早上床休息，他在旁边看ipad，宝宝动个不停，我就把老公的手放在肚子上，宝宝猛踢了他两下，他又惊又喜，不敢相信。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的互动，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！ 24周，11月28日，感恩节，是我终生难忘、却不愿再回想的噩梦……我和老公一早到省妇幼保健院预约了大排畸检查，因为宝宝一直正常谁也没多想什么，甚至我妈妈提出要来陪我检查我都没让。等到我上B超台的时候，我忽然害怕起来，莫名的不良预感徘徊在心头。结果，医生看到宝宝后立刻冷冰冰地说“孩子兔唇”。 当时的感觉很奇怪，并不是排山倒海的痛苦，而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下子把我的满头长发猛地攥紧，头皮已经失去痛的感觉而只是惊愕的发麻，又好像是全部血液都在一秒钟内从脚底流空了……我求医生再确诊一下，医生说，宝宝把脸贴在胎盘上看不清，叫我出去走半个小时再回来。 我拖着没有感觉的脚走出B超室，还要迎接门口老公期待的目光……我们在初冬冰冷的医院院子里走了不知多少圈，每块地砖上都洒满了我的眼泪，我心里还怀抱着一丝妄想，是医生看错了。但是半小时后，医生再次确认了兔唇，报告上刺眼的字“单侧唇裂3.6mm”让我嚎啕大哭。下午，找熟人再做B超确认，存在腭裂和上牙槽缺失。而且，熟人告知是个女婴，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女儿！那一刻，连一向坚强的婆婆也开始擦泪。 回家后的那段时间无比黑暗！我从小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灾难，痛苦得不知如何发泄，不停地扯自己的头发，哭到精疲力竭。然而，再痛苦也不能逃避，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？我们不停地上网搜索，试图说服自己和彼此，她能留下来……但是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和冰冷的数据就摆在眼前：我们宝宝的唇腭裂已经是中等以上的严重程度，如果留下她，她从出生到成人要经历数次痛苦的手术，且一定会留下疤痕，更不说，女性遗传唇腭裂的比率在10%以上，大大超过男性，且一旦遗传严重程度加倍。我怎能让她在吃尽肉体上的苦头、克服重重歧视压力之后，还要再经历一次我现在地狱般的心情？ 双方父母也劝我们放弃她。我含泪问妈妈：“如果这个小孩没了，以后我再也怀不上了，也还是要放弃吗？”妈妈说还是要放弃，为了我们三个家庭的未来。妈妈说，我带大你这个健康的孩子都那么辛苦，现在快三十岁了还要继续服侍你，这个宝宝要是生下来得付出多少？我听了这个话沉默了。是啊，我们的爸妈已经为我们辛苦了几十年，我怎么能让他们在余生中继续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袱？ 我非常清楚，这并不是一个致死性的疾病。我也知道，确实有一些唇腭裂的孩子，在积极治疗后生活得健康、幸福。然而，宝宝，妈妈不敢拿你的一生来赌博。 做了这个残酷决定的时候，宝宝依然在我肚子里无忧无虑地左踢踢，右踹踹……大家都说，要抓紧最后的时候和宝宝说说话。而我什么话也没跟她说。我无言以对。半夜被她踢醒的时候，摸着她流泪到天明…… 12月2日，我住进了省妇幼的病房。这里，曾是我梦想中迎接宝宝出生的地方，再也没想到，我提前来到这里，为了迎接宝宝的死亡……我知道这是和宝宝相处的最后几天了。我带了《小王子》，在病床上轻轻读了一遍，这是我给宝宝最初也是最后讲的故事，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。我又吃了很多很多巧克力，因为怀孕的时候有个同事告诉我，孕妇吃巧克力会让宝宝很开心，但是宝宝的皮肤会变黑。我一直就没吃，现在，我想让宝宝最后品尝一点点这个世界的甜蜜…… 医生根据我的情况，决定药物引产，没打催产针。12月3日、4日、5日，服用米非司酮。6日，医生告诉我今天进行引产。早晨，宝宝最后轻轻地动了几下，好像在跟我说永别……上午分别服用和在引道塞了几次米索，开始阵痛，下午两点达到15秒阵痛一次，进产房。呕吐，剧痛，下午16:00产下我已经死去的可怜的孩子。再痛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，我活该，我放弃了自己的孩子…… 助产士问我要不要看孩子。我的宝宝冰冷地躺在我身前那么近的地方，而我没有勇气抬眼去看一下，那张我天天想念的小脸，更没有勇气给她最后的拥抱……后来妈妈看了孩子。回到病房后，我鼓起勇气，问妈妈孩子怎么样。她说：孩子额头很大，眉毛很浓，眼睛紧紧闭着。此后的多少个夜里，我凝望着无边的黑暗，竭力想象她的小脸，她像我一样的大额头、浓眉毛，她那双紧闭的双眼，如果睁开，是一双多么纯净的眸子？她笑起来，是不是有小小的酒窝，发出银铃般动听的声音？我曾在最后的那张B超单上，看到她精致的小腿小脚，如果，我能把那可爱的小脚脚握在手里……在另一个平行的时空里，这一切都实现了，我是幸福的妈妈，把最爱的宝贝紧紧拥抱在怀里亲吻，得到大家的祝福；而这个时空里，我只能在暗夜中为早逝的女儿流尽泪水！ 空月子漫长、无聊，然而我竟然也从产后憔悴的样子，恢复得白里透红。世界仿佛什么都没变，大家在我面前再不提起这半年的事，我也将恢复上班——回家的平凡日子。 然而我心里知道，一个短暂的小生命来过这世界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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