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个超级怀旧的人,年纪越大,越容易缅怀过去,想想也是,韶华白首,也不过一瞬。午夜梦回时,辗转反侧间常常会想起我的那时候,那些时候。还有记忆中的人,那些改变我或因我而改变的人。回忆无处不在,在时间的罅隙里,在岁月的蒙尘中,无法回避。我怕我迟暮之年时想不起,所以开个贴记叙吧。 一直觉得无论是回忆或是叙述,都是件耗费体力的事情,所以我想这帖子会很长。就以时间为主轴,开始讲吧。每个人都有美好的童年时光,因为任凭世事洪荒,童心永远光洁如镜,纯真美好,我的故事从我童年的尾巴开始。 我小学毕业那会还没有小升初考试,进中学是按地区划分,我被分到了一所有浓郁民族特色的中学,在那个学校里,除了我这样按地区划分来的汉族学生外,其余清一色回族学生。而他们中的很多人,都是穆斯林。出生时经过阿訇洗礼,并取了阿拉伯名字。我的同桌M就是这样的,纯正的回族。我与M很少交流,那时的我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,而M成绩不好,上课时他也不听讲,总是翻着他的漫画书,考试时再厚着脸皮偷偷瞟我的试卷,有时被老师当场抓住,免不了一顿斥责。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放学路上他总是偷偷的跟着我,有一次我问他:“你干嘛老跟着我。”M干脆大大方方的说:“我是色盲,跟着你过马路安全。”很多年后我才知道,其实红绿色盲过马路没问题的。那不过是他跟着我的一个借口而已,只是当时我对他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,甚至特别仗义的一口答应以后都带他过马路。然而我的承诺只维系了短短数月,因为我跟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成了好朋友,以后的每一天都跟她结伴而行了,再无心陪M过马路。 至今我回忆起我跟晶结为好友的那天都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她在阳光下朝我微笑,路出尖尖的虎牙。她说:“从今天开始,我们就是好朋友了,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。”我笑着看着她说:“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。”那时候的我并不懂一辈子意味着什么,它很长,长得我看不到尽头。年幼的我轻易许下承诺,却未能做到,甚至于至今都欠她一个对不起,而这个对不起,大概是要欠一辈子了…… 那时的我跟晶,好得跟一个人似的,除了我自己家,最熟悉的,大概就是她家了吧。晶的妈妈是那种很温婉的主妇,说话都细言细语的,而晶的父亲很严厉,我至今都认为,正是他这种严苛得近乎偏执的父爱,改变了晶的一生。 前述晶很漂亮,追她的男生自然也很多,但晶却芳心暗许了我们班一个脑袋很大的男生,这个男生很机灵,成绩也不错。晶几乎天天都要跟我聊起他,他数学又考了第一,早上上学时在大门口遇到了他,他又对她笑了……总之这个男生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引着她,让她的心情也随之起起落落,这大概也是每一个少女情窦初开时的心情吧。 晶的漂亮,还是在初二那年给她招来了麻烦,我们学校一个小太保看上了她,并且开始明目张胆的追求。麻烦就在于,那个小太保是有一个小太妹女朋友的,有一天放学的时候,那个小太妹邀约了一群女生,将我跟晶堵在了巷子里。小太妹一口咬定晶勾搭了她的男朋友要与晶做一个了断,那架势,是非要揍我们一顿不可了。晶勇敢得将我护在身后,她对小太妹说:“这是我们之间两个的事,跟她(指我)没关系,你让她先走吧。”小太妹想想也是,就放我走了,那时的我单纯怕事,我的懦弱让我没有勇气跟晶一起面对,我在巷口踯躅了一会,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,我去找了那个小太保。现在的我时常都会在想,如果当年我没有找那个小太保,而是找老师或是其他,那么晶后来的命运会不会改变?但是,人生不可能从来,也不可能给我第二次选择的机会。偶尔会有一种声音轻轻的在我耳边回荡,会不会有一种青春叫做,重来?
故事后来的结局是小太保英雄救美,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坚持护送晶回家。其实那时大头男生刚跟晶走得比较近,因为小太保的介入,他又对晶疏远起来,晶很难过,他们初生的爱情就这样夭折了。不久以后,晶做了小太保的女朋友,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疏离起来。 我记得那一天是古尔邦节,那天的授课教师除了数学老师外,其余都是回族老师,所以上完数学课后我们就放假了,M邀请我去参加古尔邦节的游行庆祝,我有一些犹豫。我说:“我一个汉人,被发现会不会不好?”他说:“怕什么,有我们呢。”我决定征求晶的意见,但晶要去陪小太保,不与我同行。M见我还在犹豫,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纱巾盖在我头上,对我说,你把头发包好,这样就不会穿帮了。于是我用纱巾将头发包好,如同其他的回族少女一般,带着初次蒙人的忐忑不安跟着班里的回族同学混入游行的队伍。节日的盛大隆重很快淹没了我的紧张和不安,我不仅混完了游行,还准备去清真寺混一顿午饭。清真寺里人山人海,人们团团围坐于圆桌前,阿訇示意大家安静并且说,开餐前每一个人都要说一句祝福的话。于是前面的老者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用阿拉伯语说着祝福的话。阿拉伯语,打死我也不会啊!我越听越心虚,越紧张,越不安,满脑子里想得全是被人拆穿后的难堪。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,我从席间落荒而逃,M追着我跑出来。气喘吁吁的问:“ J你跑什么?”我说:“我不跑等别人拆穿我么?我不会阿拉伯语的呀!”M哈哈大笑起来说:“我也不会。”我有些羞赧,因为我的缘故害得M的午饭也泡汤了,但再回清真寺已无可能,M只好将我送回家,然后回去与家人过节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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