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分娩日记(上)
算起来,我也是播种网的常客,在怀孕以及准备怀孕的日子,经常上来浏览姐妹们的文字,也曾经注册了,但总是没有时间留下只言片语。在这个秋天,我的儿子诞生了,今天他满11天了。自从回到家,总觉着有些东西要写,也许天性忧郁和工作性质使然,我十分怀念在医院的7天,在这7天,我体会的不止是我本人荣为人母的阵痛和分娩的过程,更多的是我有缘遇到的更多的母亲,我们为了生命所付出的竭尽所能的努力。 8月8日,由于脐带绕颈两周,我比预产期提前4天住进了医院,负责接诊的刘教授是位年届60的老太太,也是在她的提议下,我临时决定住院待产,于是毫无准备的老公不得不回家拿待产包以及现金,我则被留在了住院部,一切手续办妥,已是午间十分。中午,我和老公在医院门口的一家小店吃了顿灌汤包,我想,这也许是临产前最后一次外出了,显得格外“悲壮”。下午,我第一次来到待产室,第一次接受肛诊和内诊,没想到就是一位男医生。性别倒也无所谓,关键是他太有力量了,疼得我呲牙咧嘴十分不适。毫无生产迹象的,我问他情况如何,他说“条件不错”。我是做好了准备要顺产的,听了这话不由得高兴,谁知道,接下来的事情却并不如我所料得那么简单。 从8月8日下午,我开始滴催产素,8月9日又是连续一天,肚子却毫无动静。9日上午,刘教授特地来看我,嘱咐待产室的护士长,让她们好好滴,争取当天生出来。听了这话,我也满心欢喜,似乎胜利就在眼前,整整一天,前三张待产床上的孕妇都“有所建树”,尤其是“待三”疼得满床打滚,骨缝开到8个,却实在坚持不住,嚷嚷着要剖。这时,刚下手术台的几个教授来到她的床边,苦口婆心地做思想工作,让她坚持自己生,眼看着剖宫无望,“待三”渐渐少了呻吟。原本平静的“待一”和“待二”也逐渐开始难受,几分钟一次的宫缩,让她们毫无食欲,家属们送进来的饭都凉在一边,而我和另外两个同伴(一个是24岁的“待四”,一个是40岁的“待六”)能做的却只有“大吃大喝”。看着别人在挣扎的种种神态,我还觉着有些好笑,也十分不理解,认为大喊大叫除了消耗体力和引起别人的恐慌外,真的没有意义。渐渐的,前三个床的孕妇都被推进产房,这一天,她们都成为母亲了,在经过痛苦的试产后,只有一个顺产,另外两个(包括开了8个骨缝的“待三”)都因为胎位始终不能端正不得不最终剖腹产。下午5点半,我从待产室“下班”了,回到病房,同室已经剖宫产的伙伴的丈夫嘲笑我仍然没有进展,他们都建议我剖了算了,在普通人看来,脐带绕颈两周毕竟十分危险。 晚饭后,我遇到了同在病房走廊里溜达的“待四”,她是那么年轻,只有24岁,一眼看上去就像个孩子,她也同样烦恼着,我听到她老公打电话说,如果明天生不了就剖,反正孩子要在明天出来。 8月10日,由于连续两天没有进展,我在刘教授的提议下,准备放水囊(用一个水囊将宫颈人为扩大,这样会开得快一些)。我犹豫再三,两次跑到门诊找刘教授,表明放弃的想法。老太太仍旧鼓励我顺产,并说下了门诊就亲自给我放,在这种热情下,我实在觉着没有拒绝的勇气,于是,当天下午5:30,我放入了水囊,开始迎接阵痛。就在放水囊的空,,我路过待产室,看到了“待四”,看来,她又滴了一天催产素,看来有希望了。 这晚,我遇到了“待六”,她今年已经40岁了,第一个孩子脑子有问题,所以要了这个二胎,她的预产期早已经过了,却迟迟没有动静,为了孩子的健康,她仍然在坚持试图顺产。就在这晚10点多,待产室门前突然围了很多家属,原来,“待四”生了,顺产,是个女孩,真替她高兴。这一天,对门病房的两个产妇都进行了剖宫产,晚上我去看望她们,她们鼓励我一定要坚持,说自己就是没坚持住。 连续3天了,几个病房的人都认识我了,尤其是同室的她老公,又在打趣我没动静。10日晚上,阵痛终于开始了,但是很不强烈,即便如此,我也整夜未眠,凌晨2点,当阵痛间隔三四分钟的时候,我被没有经验的小护士打发到了待产室。这是我第3次进入待产室,一开始只有我一个,后来又来了两个保胎的,一个只有4个半月,是双胞胎,一个是8个半月,看样子是下县的,痛苦得不行。我经过检查后,确认今夜仍然“没戏”,便被准许可以到外面走廊里溜达,但必须15分钟回去监测一下胎心。待产室里面,“8个半月”的反应强烈,注射了胞胎药却毫无作用,抑制不住强烈的宫缩,她疼得要命,喊着要“抱抱”。可是有谁能抱她呢?这种叫喊还招来了助产士的斥责。门外,她的母亲焦急十分,由于只有我可以自由出入待产室,便充当了传话筒,告诉她女儿忍忍。到了这种时候,除了忍(也叫坚持)以外,还能做什么呢?“4个半月”的是个马大哈,她的胎心监测不到,感觉腹痛才来住院,她的肚子就像单胎七八个月那么大,可是却还在上周自己开车出差。医生责令她“绝对卧床”,这时,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。不久,“8个半月”保胎失败临产,所有的助产士都去为她忙活,“4个半月”的老公趁机溜进了待产室,和老婆谈笑风生。助产士说,“4个半月”老公对老婆的状况十分担心,对医生提问得十分细致,以至于难以招架。“4个半月”说,老公已经三十七八岁,才有了这么个双胎,当然仔细得不得了。 这一夜我待产未果,随着黎明来临,阵痛逐渐加剧……(未完待续)
我的分娩日记(中)
这一夜,“8个半月”生了个女儿,母女平安,真替她们松了口气。比起白天的喧嚣,夜晚的产房寂静了许多,我从待产室出来“放风”,羡慕地对老公说,还是晚上生好,清净,没有那么多实习生和进修大夫“观摩”,省得让人摸了又摸。 8月11日一早5:30,又有一个产妇被推了进来,她是妇产科的护士,已经破水了,所以才来。因为是产科护士,她自然有些优越感,一点也不害怕和着急,而是平静地躺在待产床上,跟助产士聊天,这种怡然自得让我和“4个半月”十分羡慕。谁知道,大约1个多小时后,情况突然变。正在聊天的助产士突然打电话找教授,我们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几个教授跑了过来,顷刻间,产房里乱了套,几乎所有当班的教授全赶来了,原来,她突然出现脐带脱垂,并且伴有胎盘前置,这在产科是要命的!如果4分钟之内,胎儿不能娩出,就会窒息死亡,大人也将面临生命危险!(这些情况都是我后来才得知的)手术床已经来不及上了,只见一个教授用手捂着“本科护士”的阴道口,几个护士七手八脚把待产床推往产房,几乎所有的当班教授全都换上绿色的手术服进了产房。由于时间有限,麻醉已经来不及了!只得由刘教授为她实施局部麻醉,也就是打一针麻药开一刀,痛苦可想而知!整个产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,素不相识的人们都预感到肯定有什么危险情况发生。人们期待着,我也同样期待着。 大约十几分钟后,消息传来,“本科护士”母女平安!产房外,她的母亲和丈夫早就哭成泪人,感谢的话叠口而出。所有参与手术的人员都说,“本科护士”太坚强了,整个手术在极端痛苦和清醒的状态下完成,她却一声没吭。也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! 眼看着所有的医务人员都去忙活了,我被晾在一旁。刘教授当天有4台手术,看样子也顾不上我了,按照她的医嘱,我回到病房继续溜达。 放了水囊就是要运动才可以发挥作用,如果躺着一点用都没有。此时的阵痛已经比昨晚要强烈了,我在老公的陪同下,忍痛溜达,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又一圈,每当阵痛来临,我就寸步难行,只能停下来扶着走廊里的副手休息片刻,那种感觉就像盆骨被人在慢慢撕开,可是我知道,这还不算什么,真正的阵痛还没来临呢。 由于前一晚没睡,我疲惫不堪,可是阵痛让我无法入眠并且毫无食欲,想快点生的愿望促使我一刻不停地溜达,刘教授的实习生彼得再三告诫我,要休息一会儿,否则会没有力气的,可是我哪里休息得了阿。按照刘教授的说法,24小时后,水囊将自动掉出来,那时骨缝也就开了四五个了。 下午5:30,刘教授终于下了手术台。我第二次来到产房,由医生将水囊取出,刺破羊膜。随着一股暖流,我感到羊水淌了出来。刘教授告诉我,情况不错,已经扩到5个了,我高兴极了,心想还剩下5个,应该不会太难,因为这5个我都挺过来了,而且不是多么痛,剩下的一半我有信心。 随着人工破膜,我必须平躺在待产床上。8月11日18:50,催产素再次滴进我的静脉血管。这一次,与以往不同,因为宫口一开,宝宝已经发动了攻势,催产素迅猛地发挥作用,令我始料不及……(未完待续)
我的分娩日记(下)
刘教授临下班前告诉我,晚上10点左右准生,这句话令我信心十足,以至于躺在产床上向助产士保证:决不大喊大叫,一定好好配合。 被推到待产室就我一人,真是好清静啊。外面,老公和家长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开始了征程,于是我急忙发短信告诉他:“今晚你就要当爸爸了。”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。心中正在窃喜,阵痛却一阵猛似一阵,我眼巴巴瞅着对面墙上的钟表,度分如年。我盼望着赶紧到10点,值班的高助产士也说:今晚你肯定第一个生。 按照程序,我该打安定了,这好让我好好休息,打针之前必须排尿,可是躺着我怎么也不会排,趴着也不行,让护士们把所床周围的帘子全都放了下来还是不行,努力未果,只得临时插了尿管。安定打上了,催产素的滴素也随着加快,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,强度却越来越大,时间越来越长,我终于受不了了,这种无法形容的疼痛让我在床上扭来扭去,大喊大叫,我冲着高助产士说:对不起高老师,我实在不行了……这时,几个小时前的承诺早就抛到脑后了,只觉着喊几声确实能够减轻疼痛,也顿时理解了前几天所见的几个产妇。 安定令我迷糊,就在我挣扎的时候,突然,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:彼得。对我来说,这个小姑娘此时真是大救星!整个屋子里,我只认识她,似乎只有她可以救我,至少可以给我力量。彼得坐在我的床边,我则抓住了她的手,哀求她不要走(当时的情况好像是这样的,因为安定的作用,我有些神志不清)。这一晚,彼得成了我的特护。 9点多了,我期待的时间已经不远了。再做一次肛诊,却被无情地告知:只开了两个!天哪,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?!下午的时候不是已经开了5个了吗,怎么痛苦了4个小时,却缩回去了?!这个结果给了我沉重的打击,顿时就要崩溃了。我请求能不能让老公进来陪产,结果没人理我。此时的产房在不知不觉中热闹了起来,突然多了好几个产妇,我想她们如果不疼的话,肯定都在看我,因为我的“呐喊声”实在不小。我只记得事后彼得告诉我,当时的宫压已经到了120多,因此可以推断应该很疼。我真的好想说剖了吧,但实在没有勇气张嘴,不能给刘教授丢人啊。 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,反正助产士们已经交班了,想来应该在夜里12点左右吧。又换了一个助产士,经过肛诊她说我已经开到7指,但是再也开不了了,于是用手硬硬帮我摁下了剩下的3个,我立即被推到了产房。 也许是已经适应了吧,此时的宫缩似乎间隔长了,刘助产士的一句话又几乎让我崩溃:从现在开始,你只能靠自己了,外人已经帮不上忙了。这句话让我想从产床上蹦下来,因为我已经2天没吃饭、没合眼,一点力气都没有,我靠什么生呢?可是,都坚持到了这时候,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不能放弃了!成败就在最后一博了! 没劲也得使劲阿。先前在书上看过,此时的宫缩是宝贵的,要利用每次宫缩发力,其他的时候就要休息。于是按照医生的要求用力、用力,并且不去喊叫,身旁,一个胖胖的助产士在用力摁我的肚子(刚才胡言乱语的时候我喊她阿姨,不知道她生气了没有?)。事后我想,书上说的什么梅拉兹呼吸法、腹式呼吸法等等对于真正实践的产妇来说简直就是扯淡,疼成那样谁还会想着怎么喘气?一切都是本能。 每一次用力,我都感觉会阴快被撑破了,一种爆满的感觉,我在心里问:怎么还不侧切啊??切了肯定会通畅多了!在几个回合后,终于一次长长的用力,我感觉热乎乎的一股东西出来了!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婴儿的啼哭!听上去,这个小生命是那么的有力!声音还有点粗。我想我应该是成功了!虽然医生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告诉我什么“恭喜了、祝贺你、是个X孩”之类的。因为先前没有喝水,而且一直大嘴喘气和叫喊,我的声音非常嘶哑,险些发不出声来。虽然事前我已经知道是个男孩,但是此时我还是用嘶哑的声音疲惫地主动询问了一句:男孩女孩?助产士把孩子的屁股撅起来给我看,只见一个青紫青紫的小屁股,中间有两个小蛋蛋,嘿嘿,是个小子…… 我知道,产程还没有结束,但是剩下的两个产程对于先前的来说,痛苦已经微不足道。我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,也很快活起来,甚至抬起身子看看医生在干什么,只看到了她们手里拿着儿子的一段脐带,有点白呼呼的。而此时,小家伙——我那尚未谋面的儿子被抱走了,我想应该是去打分和洗澡了吧。果然,不一会儿彼得就说:真没面子,还不到6斤呢。 在等待了几分钟后,一个浑身通红还略带着胎脂的小东西被放在我右侧的小床上,我居高临下使劲看着他。我将永远忘不了第一眼看到他的情形:他个头小小的,蜷缩着,头发很黑很长,眼睛睁着,正在吃自己的小手,那双小手确实还不小呢……这就是我的儿子吗?一个与我朝夕相处了10个月、一个今生与我血脉相连的小男人! 很快,胖胖助产士把这个小男人抱给我,让他趴在我的怀里,我立即掀起上衣,跟他肌肤相亲。我想,我们就应该赤裸相对,让他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,继续聆听到母亲为他的心跳。抱着他,我没有什么感动或者激动,我只觉着无比轻松、开心,刚才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都烟消云散,也许这就叫做幸福? 他趴在我赤裸的怀里,我抱着他的小屁股,对他说:你看妈妈为你这么辛苦,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我啊……此话引得身下助产士们哈哈大笑。她们正在为我缝合侧切的刀口,一共缝4层,每层还有好几针。此时,麻药已经失去作用,能够抵挡活生生穿肉之痛的就是我怀里的“小麻药”,望着他、对他说话,让我再次勇敢迎接痛。 观察过后,我被推出了产房,儿子就在我的身后。我脸色苍白,但是精神很好(这是事后老公说的)对老公说,去看看你的儿子吧。他却推起我的车子,径直回到病房,事后才想起了儿子。过后他说,还是我最重要。 8月12日凌晨1:38,这个时间永远定格。这一瞬间,我成为了真正的母亲。 顺产的确恢复得很快,不到2个小时,我就下地活动了。在随后3天的住院时间里,我得知了好多消息:“4个半月”保胎失败了、一个生下来才2天的婴儿病危、病房里又生了一个三胞胎;我看到了好几个孕妇,她们挺着大肚子、扶着老公在不停地溜达…… 出院的时候,天气仍然很热,可是护士站却依旧热闹,好多人在等着空出病房住院生产。走廊里,人们羡慕地看着我们抱着襁褓出院,就像我们刚刚到医院的时候一样。面对新生命,母亲们都将竭尽所能,毫无保留。 (完 2006、9、18补写) |